京剧晚安 2022-01-12 21:00
今年 (2010年。编者注) 是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110周年诞辰，不由想起了几年前大陆央视曾播放过一部以荀慧生为题材的28集电视连续剧《荀慧生》，得到了戏迷和观众的关注和好评。但令人遗憾的是电视剧的剧情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即戛然而止。很多观众都想了解，荀慧生以后还经历了哪些故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笔者得到一份那年电视剧《荀慧生》热播时的《黑龙江广播电视报》，在该报【影视聚焦】版上，见到一篇《荀慧生之子作客本报说往事——《荀慧生》没有播出的戏外故事》，顿时大感意外，因为这“荀慧生之子”是从未听说过的第三子荀令言！这位“流落”到哈尔滨的荀之亲生儿子竟子承父业，也唱起了京剧——还是黑龙江京剧院的杨 (杨宝森) 派老师呢！
（图一：杨派传人荀令言）
原来荀令言的生母是苏昭信。关于荀慧生当年与苏昭信相恋之事，虽早有所知，但荀苏有子，却前所未闻。为此查阅了刘嵩崑编著《京师梨园世家》一书，遗憾的是，虽有荀与吴春生生子令香、令文，也有吴去世后娶苏昭信，但却无生子令言之记载。只有继室张伟君，有女令莱。看来，那段历史尚未完全解密，否则怎么连研究京剧世家的专家也不知详情呢？！
荀慧生还有第三个儿子，不但绝大多数戏迷观众不知道，即使京剧界业内人士怕也知者不多。为此，我们来听听荀令言如何谈说那些尘封数十年的往事，让当事人自己来解密吧！
荀令言的母亲苏昭信，本是天津富商之女，幼时受父母影响，喜欢荀派，青年时代在北平辅仁大学就读，更是经常看荀慧生的演出，当时荀的原配夫人吴春生病逝不久。苏昭信聪慧美貌，同时也骄纵任性。当她成为荀的“铁杆粉丝”后，两人便由此相识并相爱，当时荀慧生46岁，苏昭信才21岁。
苏昭信的父母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女孩一直非常宠爱，对于她的婚姻更是寄予了相当高的期望。他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应该是政界、商界或学界的青年才俊，绝不是出入梨园、粉墨人生的艺界优伶，即使他是菊坛盛名的荀慧生！因为父母受传统观念影响很深，对艺人抱有极大的偏见，苏昭信执意要嫁荀慧生，这令父母大失所望乃至极端愤怒。父亲曾还告女儿，如果她和荀结婚，就不许踏进苏家的门。但为了心中那份纯真的挚爱，21岁的苏昭信毅然舍弃了父母的庇荫和丰厚的遗产于1946年与丧偶独居的荀慧生结为伉俪。这一举动使她父母伤心绝望，不仅将婚后专程到天津探望他们的女儿女婿拒之门外，就是在遗嘱中对小女儿的名字也只字未提，每念至此，苏昭信都不禁黯然神伤。
1949年，荀令言出生在北京宣武门外宏业里一号。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小令言5岁的时候，母亲和父亲离异，不久，荀令言被接到天津姥姥家。家庭的变故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阴影和创伤。荀慧生徒弟徐凌云告诉他，当年有一次荀慧生专程到天津去看他，不料小令言还没有放学，父亲在门口等了许久，最后失望而回。
1962年，荀令言随母亲和继父、尚小云之徒男旦孙荣蕙，辗转牡丹江到了哈尔滨，并进入黑龙江省戏校就读，从此就独居在哈尔滨。在荀令言印象中，母亲热爱荀派艺术，哪怕是步入晚年，病卧床榻之时，只要身边还有人谈起《红娘》《红楼二尤》这些荀派戏时，老人顿时神采焕发，兴趣盎然。
1963年7年14日，荀慧生在政协礼堂清唱了《红楼二尤》选段，悠悠清歌竟成绝响。此后，他再也没能回到自己深爱的京剧舞台上。1966年8月“文化大革命”中，荀慧生在遭受残酷批斗后，被押往沙河农场劳动。由于身心受到严重摧残，心脏病并发肺炎，1968年12月26日病故于北大医院，终年69岁。
（图二：荀慧生先生）
“文革”期间，在东北哈尔滨的荀令言，也受到父亲牵连。当时部队文工团纷纷来哈尔滨招生。本来业务考试已经通过，都因为他是荀慧生的儿子，而与机会失之交臂。据荀令言回忆，有好几次在招考现场，和他同去的好伙伴竟跟主考官说：他是荀慧生的儿子。不过这份好心的介绍，恰恰成为“政审”不合格的“证言”。但即使在生命中最苦最难的时候，荀令言也没有半点儿埋怨过这个千里以外的父亲。
十年“文革”终于结束，传统京剧得以恢复。1979年5月，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为荀慧生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为其平反昭雪。全国文联主席曹禺致悼词，邓小平、陈云等国家领导人都送了花圈。
在恢复京剧传统戏期间，曾在戏校学过几年的荀令言渐渐领悟和发现了杨派艺术的无穷魅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早晨喊嗓，都用杨宝森先生在《失空斩》中的几句“引子”：“羽扇，纶巾，四轮车……” 几乎天天如此，弄得街坊邻居对他夫人说：“您家的那位先生真笨，就那么几句，练了一个多月了，还在练呢。您瞧，我们哥几个也都会了！” 他夫人回家跟他一说，荀令言不觉哑然失笑。
又过了几年，荀令言由黑龙江被借调到天津京剧院三团，拜在了杨宝森入室弟子程正泰门下。这一良机使他万分珍惜。他跟着师父一字一腔地学了七出戏：《文昭关》《杨家将》《珠帘寨》《红鬃烈马》等。1988年6月，荀令言在哈尔滨与北京京剧院男旦温如华同台合演，一出《游龙戏凤》唱响哈尔滨舞台。
也就在那个时候，荀令言与母亲苏昭信在北京拜会了荀慧生长子，年迈七旬的荀令香。老一代的恩恩怨怨已随风飘逝，兄弟相逢，不胜感慨。荀令香早就听说荀令言的杨派唱得不错，对这位小弟十分欣赏；而荀令言对大哥多年来继承和弘扬父亲所创立的荀派艺术奔波辛劳也倾心感佩。
（图三：苏昭信女士）
当前几年，电视连续剧《荀慧生》在央视播出时，荀令言每晚必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剧中的故事仿佛感同身受。父亲苦难的童年，艰辛的求索，重重磨难打击下的坚持，时时牵动他的心。电视剧最后一集中，有这样一段情节：抗战胜利后，一个国民党女要员帮助荀慧生要回日伪时期被没收的房子，并将他请到酒店，欲强行举办婚礼，结果荀慧生从酒店中逃了出来。荀令言说：这段情节并非虚构，是真实的，历史上确有其事。他说，父亲温厚善良的人品，独特卓越的成就，对中国京剧乃至中华文化所作出的贡献，是永难磨灭的。作为荀氏后人，他愿在有生之年更多投入京剧事业，为京剧艺术的生存、发展和传承，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如今在荀令言那哈尔滨道里河松小区家中书房内的正面墙上，还挂着荀慧生的遗像和一副挽联。上联是“晚年遭暴力受尽折磨惨景恍同尤三姐”；下联是“拨乱逢盛世欣看昭雪流派继承有红娘”。这是31年前在北京追悼会上梅兰芳夫人福芝芳携四位子女给荀慧生敬献的挽联。《红楼二尤》《尤三姐》和《红娘》都是荀派的代表剧目，可谓道尽了荀慧生的艺术和人生。

来源：台湾申报

转自：杨宝森艺术网